華叔

華叔

誠記今天沒有開業。
茶餐廳就是會突然休業
一日,
甚至一兩星期的東西。
它掛上了「明天休假一天」的紅色大字條。
但今天才來到的我,
明顯與字條的有效時間有太大的落差。

不打緊。
因為我看見華叔。
如果誠記和源成興同時營業,
而我決定到源成興吃午飯的話,
那一定是我太惦記華叔的關係。

遠遠的望見我,
華叔便向著我揮手,
並用另一隻手指向入面那張坐著兩個和我年齡相若的青年的檯子。
但今天我是獨個兒來吃午餐的。
我沒有理會他,
便隨意的坐到其中一張檯子。
他未有因此而尷尬,
但臉色是和平時一樣的通紅。
我心裡暗嘲他自作聰明。
卻又害怕被他那雙機靈的大眼看見,
只好側著身子,
向著一個不認識的抽著煙的中年漢發出幾下被刻意調低音量的笑聲。

十二時三十四分。
假若我早一點來,
或者再晚一點來,
我便可以理所當然地點我的火腿炒蛋煙肉加油占多早餐。
這茶餐廳是直至收鋪那一刻前,
還可以點早餐的。
但十二時三十四分實在是個難以決擇的時刻。
而我而突然記起,
有一次我點火腿炒蛋時,
華叔自作主張的幫我轉為火腿炒滑蛋。
並說這更好吃,
蛋更滑。
不加收我錢。
但我實在不太喜歡火腿炒滑蛋的質感。
蛋是更滑,
但滑得與火腿分離,
疏離得令人有嘔吐的感覺。
但華叔的盛情卻不是膽小的我可容易推卻的。
我只好滿臉推歡的笑說還不錯,
而喉嚨又有少許嘔吐的感覺。
然後, 他就像一個不干事的外人般走開。

可唔可以豬扒炒飯。
我問。
沒有,
只有豬扒炒出前一丁。
她笑著說沒有,
並指著我看過的餐牌,
一副認定我沒有看清楚的樣子。
我知道她有她的道理。
但我更相信華叔和電視裡的華仔的道理,
顧客永遠是對的。
基本上,
餐牌上有沒有列出的配搭,
華叔都可以為大家安排。
這大概是他和廚房裡那一隻手搓著肚腩,
另一隻手拿著鑊子的老闆之間的微妙約定。

鄰座的女人好像不太滿意眼前那碟雞扒蛋飯,
並低聲的向她身旁的男人撒嬌埋怨。
雖然她是以很低的聲調來說,
低得應只有八掛的旁聽的我才會留意到她的撒嬌內容,
但這還是逃不過華叔那對敏感的耳朵。
他近乎以跑的速度走過來。
要不要黑椒汁茄汁白汁還是咖喱汁,
我們什麼汁都有。
我想起昨晚看麥兜大電影時,
那根本是黎根扮的醫生的對白。
但那女人不像麥太般精明,
察覺得到黎根說「un腳」。
而她只可以失了方串的語調說,
不用。
並挽實她身旁那無辜的男人的手臂,
催他趕快結賬。

由於華叔過大的權力,
我一度懷疑他會否和這茶餐廳的老闆有親戚關係,
又甚至是老闆或老闆娘的父親。
但這穿著兩間翻板波鞋且身體過份強壯的他,
地位似乎不像我們想像般高。
我聽見老闆娘以不太客氣的語調喊華叔快走到她的身旁。

縱然他穿上了波鞋(雖然是冒牌的),
但他沒有很快的走到老闆娘那處。
他還要向客人講解菠蘿牛肉飯和菠蘿牛肉滑蛋飯的分別。
而另舍好食同其他地方唔同食到你流口水等句子, 都在他邊說邊退到老闆娘身旁時,
遺留在那仍然一頭霧水的客人耳中。

有一個晚上,
我和家人到源成興側的昭記吃飯,
又看到華叔在那兒當伙計。
但他已經不再高聲向我或我身後的客人打招呼,
也沒有落力的推介另舍好味的餸菜。
這大概是他早上體力消耗過度之故。

08年3月預備AL中。